【强婷】只是想你（三）
桃花吹尽,佳人何在,门掩残红。
这天是高启强的七十大寿，他在京海一向是名声在外受人敬仰，他过寿辰那自然是门庭若市，各路到高家恭贺之人送来的贺礼堆在一起满了屋子。
手底下的人迎来送往、忙忙碌碌，高启强自己也没空闲着，拄着手杖也得和来人问候寒暄，熟与不熟又怎样不过全是客套。
等日落偏西，外人散尽，到了临近开席的时候，在外忙碌的儿孙才齐齐归家，凑在他面前说说闹闹间都是费尽心思的想讨他欢心。
“大哥，我给你满上酒。”
小龙接过旁人递来的酒壶正准备给高启强斟酒。
高启强摆手拒绝，拿起手边的茶盏笑着说：“我喝茶，喝茶。”
小龙还继续劝：“大哥，今天可是你七十大寿，这种高兴的日子怎么着不得喝点啊。”
高启强还是摇头拒绝，他说：“以前你大嫂在的时候一向不喜我饮酒，每次闻到我身上有酒味，她就开始在我耳边不停念叨，说伤身、饮酒伤身。”
“以前年轻我都不喝酒，现如今我老了，就更应该注意才对。”
高启强喝完盏中的茶，又再给自己斟上了一盏，对着小龙也对着所有人说：“我得听老婆的话。”
安欣的到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，当他的身影出现时，热闹的席宴都静默了一瞬。
隔着一张圆桌不算远的距离，高启强看着白了头的安欣笑出了声，他站起身拄着手杖去迎接了这位许久未见的故旧。
“安警官，好久不见啊。”
他们两人都笑了，那笑容中，仿佛还是当时年轻的模样，依稀少年郎。
这些年来，安欣也沧桑了很多，他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晃了晃手里拿着的红色塑料袋，“卖鱼佬，生日快乐啊。”
袋子里是安欣送来的贺礼——一条三斤重的大鲤鱼。
暂离宴席，高启强和安欣缓步走在宅院里。
月明星稀，相隔了十几年风霜雨雪岁月后再次见面，他们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熟悉和热切。
半晌无言，只有院中虫鸣嗡响。
“你老了不少。”
“头发也都白了，看起来稀薄的也没剩下几根了。”
听安欣这么说高启强点头，一副笑眯眯的样子。
高启强从来不排斥别人提起他在岁月中的改变，变老或是变丑他都坦然接受，他将这看做是岁月给予的馈赠。
“我都是七十岁的老头子了，鸡皮鹤发、蓬头历齿不是很正常嘛。”
安欣也笑笑，“是啊，正常。”
然后便再不知该如何开口寒暄。
两人照旧走着，走到一处玻璃花房外，不用进去在门外便能看到里面的繁花似锦、澎湃生机。
安欣有些好奇地看向高启强，“没想到你还喜欢养花呢。”
高启强乐呵呵的，先摇头，后又点头，“我老婆喜欢花。”
安欣了然，“她还好吗？”
看着满目繁花，高启强依旧笑着，他说：“好。”
忆得旧时携手处，如今水远山长
“老婆，你还记不记得这里啊，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！”
高启强牵着陈书婷的手走在旧厂街的街头，说话声音透出激动。
“在这儿，你差点被我用腰带勒死，我能不记得吗？”
“那老婆，你记不记得当时我跟你说了什么话？”
陈书婷哼了一声，连带着高启强的手一起怼向他的胸膛，没好气地说：“你说‘没力’！”
“明明都怕的要死了，还挑衅我。”
高启强嘿嘿笑，揽住陈书婷的肩，“幸好当时老婆大人手下留情，留了我一条小命，不然我哪里有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快活日子。”
陈书婷瞥了他一眼，“你少来。”
她语气虽然嫌弃，可她脸上也是笑着的，高启强知道他的老婆最是嘴硬心软。
“老婆，我把这里盘下来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高启强松开了陈书婷，看着她，张开手臂倒退着往前走，那动作那神态像是要把整条街道连同陈书婷一齐抱进他的怀里。
“老婆，我说，我把这条街盘下来了。”
“从现在开始，这条街是属于你的。”
确定他没开玩笑，陈书婷吼他：“你疯了吧！这得赔多少钱啊！”
赔钱二字从陈书婷嘴里说出来，高启强就当是听了一出笑话。他紧跑了两步到陈书婷身前弯腰一把将她抱起。
陈书婷拍着他的肩，“干嘛啊，快放我下来，等会儿脱了力别把我摔着了。”
高启强不松手，反而用力把她抱的更紧。
他的额头微微有些汗湿，他贴着她，在她耳边轻声细语：“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，这条街是我对你一见钟情的见证，所以无论我花多少钱，这儿一定得属于我们。”
高启强的话让陈书婷动容，她伸出手搂住高启强的脖子，脸顺势枕在他的肩头，她问：“那老公，你准备给这条街起个什么名字？”
高启强垂眸同陈书婷四目相望，他说：“就叫情侣大街。”
前方再走几步就是当初高启强差点被陈书婷勒死的地方。
高启强看着那儿对陈书婷说：“我希望以后来这条街的每一个人都能在这儿遇到自己的爱情。”
“就像那晚高启强爱上陈书婷。”
天涯地角有穷时，只有相思无尽处
安欣走了，然后，偌大的庭院里就又剩下了高启强一个人。
冷冷清清的其实他倒是更习惯，所以就不愿再回到宴席上去了。
席上固然是人多热闹，可高启强却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，游离在他们的热闹之外。
进了花房，高启强拿着剪刀给那些花啊树啊修剪了下枝叶，做累了就往躺椅里一躺，晃晃悠悠，悠哉悠哉。
在躺椅上，他闭上眼，像是睡着了一样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门口传来声响，是黄瑶端着茶盘推开了花房的门。
“爸爸。”
高启强睁开眼从躺椅上直起身，笑的慈爱，“来了。”
黄瑶点头，“给您端了茶来。”
“好，谢谢女儿。”
黄瑶放下茶盘坐在高启强身边关心问道：“今天在席上没见您吃几口东西，是饭菜不和您的胃口吗？”
高启强笑了笑，带着些感慨微微摇头，“合胃口。”
“只不过以前我过生日的时候啊，都是你妈妈亲自下厨给我做顿生日宴吃。”
“啧，你妈妈的手艺，你也知道，根本没法吃。”
“不过吃了那么多年我都吃习惯了。”
“现在吃这些太好的反而咽不下去。”
“你说奇怪吧？”
黄瑶点了点头，没有说话，花房便沉默了一霎。
黄瑶看着高启强，伸手握住他垂在膝下的手，她心疼他，“爸爸，您还好吗？”
面对女儿的关切高启强很快收敛住情绪，眼角的晶莹也在瞬间被他隐去，他低着头回握住女儿的手，语似长叹：“我没事。”
“我就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很想她……”
花房的门随着黄瑶的离开又再度阖上。
桌上茶香悠然飘出，高启强在茶盘里挑出了两只茶盏，一左一右摆在桌上。
他端起茶壶斟满茶，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那盏茶与桌上冒着香气的另一盏轻轻相碰。
他说：“老婆，喝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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